貴州省正安縣第二完全小學的學生在學樂器,。新華社發(fā)

　　青海省湟源縣幼兒園的小朋友在上音樂課,。新華社發(fā)

　　第五屆海南島國際電影節(jié)開幕式上的童聲合唱。新華社發(fā)

　　本文作者在給小朋友上音樂課。作者供圖

　　本文作者在給小朋友上音樂課,。作者供圖

　　 “孩子該聽什么音樂好,？”這是很多家長常問的問題,。顯然,，問這樣問題的家長都有一個意識：兒童階段是人的成長關鍵期。成長關鍵期的孩子接受了什么樣的教育,，具有了什么樣的心理結構,，對成人階段的影響至關重要。音樂審美教育亦然,。人的審美偏好,、審美習慣,，甚至審美標準形成的關鍵期都在童年。是否能形成開放包容的文化胸懷,，也取決于成長關鍵期的孩子接受的是什么樣的教育,。關于孩子要聽什么樣的音樂，我的建議是：經(jīng)典的,、多樣的,、積極的、適宜的,、提升的。

　　1.經(jīng)典音樂代表著音樂藝術的高峰

　　 每個時代都隨時涌現(xiàn)出很多新作品,，這些作品有些好,，有些不好。所謂好的音樂,，就是能引起人們情感共鳴,，能夠給人帶來更高的美感與享受、更強烈的震撼與快感,，更多的創(chuàng)造性啟迪,，以感性智慧讓人折服與贊嘆的音樂。

　　 歷史的判斷是公正而準確的,，當除去各種干擾性因素的遮蔽后,，具備這些審美屬性的音樂作品就會在歷史的篩淘中留下來，被一代代人欣賞,、學習與模仿,。它們因?qū)徝罎M足的強烈性與結構形態(tài)的典范性而被一代代人珍視與傳承。無論是作者不詳?shù)膫鹘y(tǒng)民族民間音樂,，還是有明確作者的創(chuàng)作作品,，都有經(jīng)典之作，經(jīng)過時間的洗禮,、受眾的選擇留傳至今,。反之，有些作品即便在當時因各種因素紅極一時,、備受推崇,，也難以經(jīng)受跨時代的篩淘。

　　 曾有人問我,，你聽的巴赫,、貝多芬都是二三百年前的作品，那些傳統(tǒng)民間音樂也都是老掉渣的作品,，你也太“out”了,。我則反問,，蘇東坡的作品是近一千年前創(chuàng)作的，屈原的作品是兩千多年前創(chuàng)作的,，我們?yōu)槭裁床挥X得欣賞這樣的作品是out呢,？每一代有每一代的流行藝術，只喜歡流行藝術,，就會不斷被out,；而熱愛經(jīng)典，則永遠不會out,！因為經(jīng)典代表著音樂藝術的高峰,。我們?yōu)槭裁匆蕾p、學習,、推崇經(jīng)典音樂,？因為，學習經(jīng)典,、熱愛經(jīng)典,，給孩子聽各個民族、各個時代傳承下來的經(jīng)典音樂,，能夠培養(yǎng)孩子高品位的審美追求,、持續(xù)終身的審美享受，以及明辨審美價值的判斷力,。

　　 特別是兒童階段的孩子,，家長不用刻意安排他們聽流行音樂（當然也不用刻意排斥），這里面有兩個原因：一個是,，這些作品還沒有經(jīng)過歷史的篩淘,，有些好，有些不好,，不要在寶貴而有限的童年時期,，讓不好的音樂作品占據(jù)孩子寶貴的聽賞時間；第二個是,，現(xiàn)在讓他聽的流行音樂,，等他們到喜歡流行音樂的年齡時，可能已經(jīng)不流行了,。

　　2.人需要“口味豐富”的音樂生活

　　 追求感性體驗的“多樣性”是人類感性需要的自然傾向,；“豐富多彩”本身就是人生幸福的標志。與味覺要求同理,，人需要“口味豐富”的音樂生活,。風格、類型多樣的音樂,，不僅可以滿足孩子的感性需要,，而且能夠防止單調(diào)導致的“審美饜足”（審美疲勞）,。

　　 不僅如此，一個民族的創(chuàng)造力,，由每個人的創(chuàng)造力匯聚而成,。創(chuàng)造力表現(xiàn)為想象力，而想象力的前提之一則是感性經(jīng)驗的多樣性,。孩子在成長關鍵期,，要強調(diào)感性經(jīng)驗積累的“總量”，更要重視感性樣式“類型”的多樣性,。

　　 從創(chuàng)造力培養(yǎng)的角度出發(fā),，我們說“一樣過百不如十樣各一”。我們假定有兩個孩子,，一個孩子成天只聽一種類型的時尚流行歌曲,；另一個孩子則既聽當下的時尚流行歌曲，也聽西方音樂,，還聽中國各地、各民族的傳統(tǒng)音樂,，還涉覽風格各異的世界各地各民族的音樂……一個孩子只聽自己所學鋼琴的鋼琴作品,，另一個孩子則既聽鋼琴作品，又廣泛涉獵各種樂器的音樂文獻……請想象一下,，哪個孩子將來更有創(chuàng)造力呢,？

　　 感性樣式的多樣性還直接關乎一個人的審美包容力、文化心胸的廣闊性,?！吧僖姸喙帧辈粌H僅是日常經(jīng)驗的總結，在審美上更是如此,。很多時候人們對其他民族,、其他地域藝術樣式的拒斥，往往是出于“聽不慣”“不適應”,。當今社會,，文化交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，如果把“文化”具體落實到“藝術”上,，真正意義上的“文化交流”,，應該是“藝術審美感受的接納”與“藝術審美價值的認同”。

　　 人的審美口味（風格偏好）因經(jīng)驗的積累而被塑造,，也會因經(jīng)驗的積累而趨于固化,、僵化。成長關鍵期的孩子,，審美偏好還沒有固化,，審美價值判斷的標準還處于開放期,。這個時候，要大量地給孩子欣賞不同風格的音樂作品,。在信息傳播不發(fā)達的時代,，人類在各自文化圈中，創(chuàng)造了風格迥異的藝術樣式,，而隨著信息傳播越來越發(fā)達,，文化交融越來越多，藝術樣式也難免會越來越趨同,，這就是在當今時代,，要特別強調(diào)讓孩子多聽各民族、各地區(qū)原生態(tài)民族民間音樂的原因,。

　　3.童年時期要讓陽光與美好成為主旋律

　　 童年是孩子世界觀形成的關鍵期,。一個童年生活在美好、陽光世界中的孩子,，會把美好,、陽光作為世界的常態(tài)，將來遇到丑惡,、黑暗時,，他會認為，那是需要戰(zhàn)勝與消除的,；而一個童年生活在丑惡,、黑暗中的孩子，他會把丑惡,、黑暗作為世界的常態(tài),，會懷疑甚至不相信美好與光明，會接納甚至參與丑惡與黑暗,。

　　 藝術把多樣的世界推到孩子面前,，大大擴展了他僅僅來自自身生活環(huán)境的信息。我們常常在藝術作品中認知世界,、社會與人性,。童年是陽光心態(tài)形成的關鍵期，少年是認知世界復雜性的關鍵期,，青年才是全面應對現(xiàn)實世界諸多問題的階段,。有些家長誤以為，要在童年讓孩子認識到世界的黑暗面,，從而防止將來面對“骨感”的現(xiàn)實時難以接受,。我不認可這種教育理念，因為人的“世界圖式”是通過經(jīng)驗概率建立的。而童年經(jīng)驗中,，是光明的概率高,，還是黑暗的概率高，才是“陽光心態(tài)”“心理陰暗”形成的關鍵,。以“黑暗童話”為代表的“黑暗教育”,，會產(chǎn)生讓孩子懷疑美好、不相信光明的惡果,。藝術可以暴露世界中黑暗與丑惡的一面,，但是絕不許以欣賞、贊美,、快感的姿態(tài)出現(xiàn),。可以看到,，在那些包含著丑惡與黑暗內(nèi)容的偉大藝術作品中,，丑惡與黑暗從來都是以掙扎、痛苦,、需要戰(zhàn)勝與克服的面貌出現(xiàn)的,。正因為如此，我們要以最高的警覺,，最堅決的態(tài)度反對與抵制音樂藝術中接納,、宣揚低俗、丑惡,、黑暗的內(nèi)容。特別是童年時期,，要讓陽光與美好成為主旋律,，在少年時期要指出與揭露不良價值傾向的作品的危害性。藝術教育要從社會到家庭都有正向的價值觀引領,。這不僅僅關乎孩子的審美態(tài)度,，更關乎孩子的世界觀、人生觀,、價值觀的形成,，也是創(chuàng)造和諧、美好社會的重要教育要求,。

　　4.要選擇孩子適宜的音樂作品

　　 這個“適宜”是從純感性可接受角度而言的,。人的思維能力不僅體現(xiàn)在理性思維上，也體現(xiàn)在感性思維上,。理性思維能力表現(xiàn)在處理復雜邏輯的過程中,；感性思維能力的體現(xiàn)則更為復雜，主要包含以下方面：感覺的敏感性與耐受力,、注意力的保持與分配能力,、知覺的識別與組織能力,。所有藝術門類都存在著這三大“難度”因素。以音樂為例,，孩子難以感受過高,、過低音區(qū)，過強,、過弱力度,，過快、過慢速度,，以及織體過于復雜的音響形態(tài)的音樂,。孩子喜歡中音偏高一點音區(qū)，中等力度,、中等偏快速度,、音響復雜度適中的音樂。大家熟悉的輕音樂,、古典音樂中的通俗作品,、雅俗共賞的音樂就具有這樣的特征。人們比較常見的所謂“兒童音樂”,，就是偏向中間的音樂形態(tài),；而人們所說的“嚴肅音樂”則是偏向兩端的音樂形態(tài)。

　　 導致問題復雜性的因素有兩個方面：一方面是,，音樂藝術的表現(xiàn)不限于優(yōu)美,、悅耳，有什么樣的內(nèi)心感受,，就有什么樣的音樂表現(xiàn),，就有相應的音樂形態(tài)，因此,，那些表現(xiàn)昏暗,、陰郁、焦慮,、掙扎,、恐怖感的音樂作品必然使用不那么好聽（不優(yōu)美、悅耳）的音響,。另一方面是,，藝術形態(tài)的復雜性，既有感性體驗耐久性的需要（簡單的東西容易膩,，審美耐久性與感性體驗的復雜性直接相關）,，也有創(chuàng)作者希望挑戰(zhàn)感性智慧的驅(qū)力（偉大的作品從來都不是簡單的，優(yōu)美、悅耳從來都不是偉大作品的必要條件）,。

　　 人接受復雜性作品是以感性能力的提升為前提的,，而感性能力的提升是有發(fā)展過程的。處于感性能力不夠發(fā)達階段的受眾難以接受刺激過強,、復雜度過高的作品,。兒童與感性經(jīng)驗不足的成人，難以接受,、欣賞嚴肅音樂就是這個原因,。有些家長不了解這個道理，以為孩子應該從小接觸經(jīng)典音樂的熏陶,，就帶孩子去聽對孩子而言音響過于強烈,、過于復雜的經(jīng)典作品音樂會。結果,，讓孩子產(chǎn)生不適,、抗拒、逃避感,，而家長為了防止孩子在音樂廳中哭鬧,，要么批評、指責孩子,，要求孩子噤聲,，要么只能將孩子帶離演出場所。這樣的教育,，會讓孩子抗拒音樂聽賞活動,，厭惡音樂會表演場合，教育的結果適得其反——反而讓孩子抗拒音樂了,。所以一定要選擇孩子適宜的音樂作品,，帶孩子聽音樂會的時候，也要注意考察音樂會的曲目,。當然我也在這里呼吁打造更多專為孩子們設計的經(jīng)典音樂作品音樂會。

　　5.給孩子聽的音樂作品,，應該有一定的難度

　　 人的所有心智能力都需要通過教育來提升,。理性思維能力如此，感性思維能力亦然,?！敖逃鋵嵉阶罱l(fā)展區(qū)”，也就是要給孩子需要踮踮腳才夠得著的教學任務,。特別要指出的是,，不要低估孩子音樂接受的可能性。給孩子聽的音樂作品，應該有一定的難度,。在總體上“適宜”的基本原則下,，應該逐漸擴展音域范圍——向高、低兩極擴展,；逐漸加大力度范圍——向強,、弱兩極擴展；逐漸擴大速度范圍——向快,、慢兩極擴展,，在具有清晰旋律、鮮明節(jié)奏的前提下,，可以盡量選擇織體復雜（聲部線條多,，發(fā)展過程稍長一點）的作品。要記?。旱陀诤⒆右延懈行阅芰Φ淖髌?，僅能增加感性經(jīng)驗（如果包含新音響結構類型的話），不能提升感性能力,。

　　 最后特別從教育過程角度講一條：在音樂欣賞過程中要始終保持快樂,。愛音樂是人類的本能，家長不能強求孩子聽音樂,，抓住孩子,、按住孩子聽音樂，特別不能在孩子聽音樂的過程中指責,、批評,、訓斥孩子；要讓音樂吸引孩子,，讓聽賞的快樂強化本能即有的對音樂審美的需要,。強烈建議家長抱著孩子、帶著孩子隨音樂律動,，讓音樂審美的快樂與親情交往的快樂疊加在一起,。從小培養(yǎng)孩子這樣的意識：聽音樂真快樂！有音樂的生活真美好,！

　　 （作者：周海宏,，系中央音樂學院教授、中國文藝評論家協(xié)會副主席,、全國音樂心理學學會副會長）